“你对现在的自己满意吗？”

　　某省会城市的大型三甲医院内，某科室的小主治医生朱志不觉得一愣，王主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这不是刚下夜班，交接完工作，就被主任叫到办公室，主任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平时主任虽然对他们这些年轻医生也是非常严格，但并没有这么严肃。

　　现在主任木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叫朱志看不出主任这是什么意思，这自己怎么回答？

　　“还好吧！”朱志回答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

　　“还好？”主任的瞳孔微微一收，明显是对朱志的回答是很不满意。

　　看看人家科室的年轻医生，再看看自己手底下的人，他真的感觉这是两个世界。

　　朱志对主任的话，有一些摸不着头脑，王主任在科里的威严很重，但平时还是很好说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朱志大脑高速地转了一大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阵在科里了犯什么错。

　　要不然怎么就换来主任这么一句话。

　　正在朱志思索自己犯了什么错时，王主任自己却把语气一变，“你来科里有五年了吧？”

　　朱志很麻利地回答，“2010年来的科里，差不多五年了”

　　“五年前，你们这一批本科进院有多少人？”

　　朱志也不知道主任今天这是怎么了，还问起这个问题，五年前的事虽说不是很长，但也不短。

　　可要是别的事，朱志自己可能早就忘了，但从学校门里出来，就能进到这样一个医院。

　　一个本科生能进三甲医院，不知道有多少同学、学长、学姐羡慕自己的运气（狗）。这一批四十六个本科生进了这个市三甲医院，自己是忘不了的。

　　“我们这一批一共四十六个。”

　　王主任对朱志的回答并不满意，不是人数不对，而是其他。

　　“你还记得？”王主任的语气已经不善，“那你还得他们都是谁？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朱志听着主任有些不善的语气，问着五年前的事，这是什么意思？

　　朱志有些摸不清头脑，前几天主任去开会难道遇到了什么事，受到了刺激？

　　小心地说着“不是很清楚，河医大的同学情况还知道一些，其他学校的不太联系。”

　　虽然大家同期进的医院，可是分配到的科室并不同，一开始大家遇到了还点一下头，但是时间长了，这份亲切也就消失。

　　朱志的回答没有叫王主任满意，也许朱志怎么回答都不会叫王主任满意，答案王主任早就知道了，这些话也只是看看朱杰能不能早一点明悟。

　　“那就把你们河医大同学现在的情况说一说。”

　　朱志头低了一下，从进主任办公室，王主任就没有叫自己坐下，这在以往是不多见的。

　　还问自己的同学现在的情况，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那一批留院的河医大同学，一共二十四人。”

　　当年留院后大家还聚了几次，后来渐渐联系就不多，现在的情况朱杰也就知道哪几个关系还好的，其他也有几个耳闻，剩下的早两年就不知道情况了，但现在主任要回答，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大概说了一下。

　　王主任低着头，不知道是看着眼前的文件，还是在听朱杰说话。

　　朱志的心在提着，主任今天这是怎么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看着王主任也没有抬头，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回答满不满意，只好在办公室站立干等着。

　　王主任当然不满意，昨天自己回来去办公楼开会，路过人事科收了一个文件，本来收院里下发的文件，不用科主任亲自去拿，只是他只是正好路过，人事科的老张就把文件给了他。

　　这本没有什么事，可老张把文件的内容大略一说，最后说了一话，“朱志是你们科的吧？”

　　“是，怎么了？”

　　“他的学历可是要拖咱们院的后腿呀！”。

　　学历拖后腿，本科生的学历在这个三甲医院里，确实是不高。

　　20世纪九十年代还行，进了新世纪这个学历，已经拿不出手了。

　　好的二甲医院都要研究生以上的，要不怎么说，五年前这一批进院的四十六个本科生是运气好呢！

　　当年医院突然计划要开了一个分院，人员有大量的空缺，才一下子招进来三百多人进院，才叫这四十六个本科生进了三甲医院。

　　朱志在进了医院五年后，学历还是本科，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最近医院下达了文件，要提升医务人员的业务素质，说白了就是要提升学历。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医院对于医务人员的各种要求多了去了。

　　看文件就差把医务人员当成不吃料的驴差不多。

　　一线的医生护士薪金没有后勤人员高，在医疗系统也不是新闻。

　　可是架不住现在学医的人还不少，还有大批的研究生毕业往三甲医院里面拱。

　　“他们都上进了。”王主任看朱志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打算再绕弯子了，直接说出今天谈话的主题。

　　上进，这两个字在当下用在医院里的医生身上，就是学历的变化，职称的改变。职称的改变要受年限和论文的控制，这不好改变。

　　但学历，用这个词在脑中与自己刚说过的同学在一重合。

　　朱志就知道主任说的是什么了。

　　是的，他们都上进，许多人都考了研究生。不光是男生，几个女生也在这几年陆续的去考了。

　　现在除了离开医院的几个，貌似只有自己，还是本科毕业。

　　“你对现在的自己满意吗？”王主任还是一开始的话，语气已经平淡很多，不冲了。

　　但对朱志来说，却是满满当当的失望。

　　他已经明白王主任今天找自己谈话的意思，他对自己不求上进不满意。

　　可主任问自己对自己满意吗？这怎么回答？

　　一开始回答还好，那时不明白主任的意思，现在回答满意，明明主任都不满意，你还满意个什么。

　　不说主任，自己真的对自己满意，朱志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廉耻心。

　　学历上自己是不太满意，自己没有上进，理由还是不要找了，王主任不会听，自己也不用找了。

　　回答不满意，主任要问，不满意你还不上进时，自己怎么回答？

　　朱志心里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王主任一直看着朱志，等着他回答自己。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王主任看朱志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了，挥挥手，“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再来找我。”

　　“那我回去了，主任。”王主任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看着朱志呆愣的离开。

　　王主任是对朱志不满意，也只是在学历上，进科五年，朱志本着一个从农村出来老实娃的天性，干活不偷懒，闲话也少，工作干得还是诚诚恳恳，但作为一个第一代经过十几年努力进城的农村娃，他在工作稳定后，难免没有了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这就不符合这个社会卷的特性。

　　上，家里有两个姐姐，作为独子并没有惯出很多毛病，老实听话。

　　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嫁得人都很好，离家也近，父母身体还不错好，能种着点园子，做着一点小生意，收入还行。

　　下，没有女朋友，一个人和朋友租住在医院边的小区，花销也不大，现在还存了一些钱，是月光族中的贵族。

　　

　　这上上下下一看，就知道朱志为什么没有上进了。

　　

　　生存的压力和责任都是人上进的动力，人类就是在这些动力中前进的。

　　朱志什么都没有，家里虽然也催着朱志结婚，但朱志不急，这个问题也就不严重。

　　当朱志木然地走出科室和医院，木然的和一个个人打着招呼，怎么回到租住房的，他都不知道，同室的也是医院同事，只是他上的是白班，没有在家。

　　朱志坐在房东留下的沙发上，王主任地说也许只是一个诱因，你叫不醒一个想要装睡的人，当最后一个稻草落下，朱志内心中对自己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

　　上大学时朱志也是谈过一个女朋友，同届不同班，可是人们说大学毕业是失业，还有是分手季，不是没有道理的。

　　女朋友家里安排好实习和以后的工作地点，朱志的家里可没有这样的实力，毕业就面临分手，实习期没过半年就已经不联系了，

　　可谁知道朱志后来会有这样的运气，实习期未过，就进入了市三甲医院。

　　但工作五年后的，已经过了28岁的人，就要面对成家的问题。

　　要成家总得先有女朋友，而女朋友又往往和房子、票子等等有关，这也是朱志不愿意找的原因，他的收入应付这样的问题有些难。

　　他自己有一些爱好，这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休闲时间，也使得他没有精力去找什么女朋友。

　　说实在的他是老实一些，性情不活泛，也没有主动出击。

　　医院的女人资源是很丰富的，小护士女医生每年都有不少进院来的，可他就没有对其中哪位下了手。

　　同室的那小子，换女朋友的速度都快赶上换季了。

　　朱志过了几年安静的日子，问题一下子都来了。

　　说朱志不明白，也不是，人老实可不笨，要不也考不上河医大这样的211学校。只是人都是有惰性的，一个环境太舒服了，人就会懒得动。

　　王主任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想要朱志动一动，还真没有太多的意思。

　　医院万一要是以学历的原因对这个小主治下手，主任也不好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