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雨夜屠夫
沧桑三叔一句话:建议深夜,独自一人,品读此书。
(一)
她与他相对。
干柴烈火。
......……
(二)
午夜,雨夜,天地同色。
闪电击中杨柳,四散纷飞,有火花四溅。
夜莺在雨中瑟瑟发抖。
它的翅膀已断。
它已无家可归。
它无助,它等待死亡。
黄泉之路,只有它自己。
(三)
他有刀。
刀,漆黑,跟雨夜同色。
人在天井,在雨中,在黑夜。
他淋雨,听雨,看雨。
斗笠、蓑衣,刀。
刀尖,雨连成一线。
刀锋闪,寒光透骨。
是闪电?
是刀光?
......……
是黄泉。
黄泉饮血,饮血入黄泉。
…………
(四)
门开。
人至。
小九身上只有一件肚兜。
她惊呆,呆若木鸡。
电闪,雷鸣,猛地照亮天地。
闪电闪现之前,她便已看见鲜血。
黏糊糊的鲜血,滚烫,血腥,作呕。
还有人头。
血淋淋的人头在桌上,人却在脚下。
干柴侵染鲜血,烈火随即消退。
…………
(五)
“死了多少人?”
“一百四十六个。”
“来了多少人?”
“一个。”
“没有活口?”
“有一个妓女活着。”
“人呢?”
门开。
小九极像只小鸡,被人扔进屋内。
她痛,她惨叫,她恐惧。
“你看见什么?”
“人……”
“什么人?”
“男人……”
“长得什么样?”
“没......”
小九带着哭腔,“我.......我没看见.......”
“是没敢看?还是没看见?”
“是......没看见,也.......也没敢看.......”
“她已经没用了......”
“不.....我有用,.......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刀……”
“什么刀?”
“黑色……黑色的刀,黑……”
(六)
他叫财神。
江湖上,绝没有人不知道财神!
他代表青龙,是唯一。
(七)
南宫禅极像一根折断未断的木头,笔直的弯着腰。
“虎组三号窟、五号窟、八号窟都被挑了。”
“他在找你。”
对手的目的很明显。
面对财神,他的眼里只有财神的脚。
“找我?”
财神的嘴角微动,“是谁?”
“消息还没出来,但很快就会知道。”
“这么说,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是.......”
“叫毒妖出手。”
“是。”
............
(八)
雨,如注。
小巷,黑街,孤灯。
他的刀下有血,眼前有人。
一辆独轮车缓缓而行。
老头儿推车,老婆子坐车。
没有蓑衣,暴雨浸透衣襟。
“老头子,你慢点,前面好像有人。”
雨水遮挡视线。
有人,前面一个,再前面一群。
一个对一群。
(九)
漆黑的刀,闪电下乌黑泛光。
他的手,已握紧。
斗笠下的双眼,如刀锋。
沉默,在雨中。
无话,无语。
冷雨浸透蓑衣,寒气在嘴边泛白。
一道闪电突至,天地如昼。
他动,刀动。
刀锋迎向闪电,穿过闪电,变成闪电。
雨断、头断。
血、雨,死死纠缠在一起。
脚下,雨水已成红色,变浓、变淡。
老婆子已经分不清是雨?是血?
她的手在抖,嘴在抖。
她看,她听。
一群人已倒下。
一个人还站立。
二十七个死人,一个活人。
(十)
血腥充斥暴雨,路,继续。
老头子颤抖着双腿,推着独轮车慢慢前行。
独轮车经过斗笠人身边。
老婆子颤抖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年轻人.......”
雷声震耳,老婆子大声喊着,“刀下留情......”
老人都爱用自己的经验,告诫年轻人。
有时,人太狠,是要招报应的。
江湖,需要留情的刀。
但他的刀无情,他的刀,有血。
…………
(十一)
“哪儿来的?”
“暗门子。”
“听说得罪了财神。”
花老板是花老鸨。
“一个字“贱”……”
暗门子,最卑微的妓女,只配得上“贱”字。
在老鸨的眼里,所有的妓女都贱。
“贱?”
老锅头只有一声叹息。
“一样的人……”
卑贱,有些人相同,一样的卑贱。
“她也配。”
花老鸨啐了一口吐沫,瞥了一眼萎缩在角落的小九。
(十二)
小九还是只有一件肚兜。
只是多了一身伤。
鞭打、棍棒那是仁慈。
她只有喘息,叹息声都不能有。
有,就是一顿毒打。
她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
只能祈祷老天,让自己活下去。
除此,还能做什么?
(十三)
“老七......,把她弄到地字窝,今晚就让她接客。”
不管有没有伤,接客才是理。
“不接客,要这贱货有什么用?”
花老鸨看出老锅头一脸的同情。
抄起老锅头手里的烟杆,猛敲他的头。
“同情?你同情她?怎么不同情我?”
男人有时很窝囊,尤其遇到老虎一样的女人。
所以,老锅头有锅。
在背上。
(十四)
雨中有歌,夜雨相伴,凄美、悲凉。
她痛苦,她伤心,她无奈。
有一种无奈,源自于心底的阴暗。
她挣扎,向命运。
是抗争,但却无力。
小小的窗口,是她唯一的天地。
(十五)
窗外,有雨,如江河倾泻。
雨中有血,有人。
斗笠、蓑衣,一个男人在雨中艰难爬行。
他已倒下。
他想活着。
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也要活下去。
他看见灯光,听见哀歌。
哀歌,悲伤,让人流泪。
但也有希望。
希望是心中的一团火。
“不能死.......不能死......”
希望之火似远处摇曳、昏暗的灯光。
摇摇欲息,但未息。
(十六)
为了把一个男人弄进屋里,她用尽吃奶的力气。
他有刀。
漆黑的刀,有血,残血。
“是你?”
“你受伤了?”
小九看不出他的伤,他没有刀伤。
但他的嘴角有血。
紫黑色的血,发着恶臭。
(十七)
他喘息,他咳出鲜血。
“我失败了……”
“什么……什么失败?”
她迷糊。
“你失败什么?”
“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我……我要杀了他。”
“谁?杀谁?”
“财神……”
“财神?.......”
小九满脸惊愕。
“你要杀财神?”
这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恐怖的一句话。
(十八)
“你是谁?”
........
小九只有一杯水,很冷。
但和门外的雨水相比,却是温的。
“你杀不了财神的。”
“你不是他的对手。”
“没有人能杀的了财神,没有........”
她只希望,仅有的一杯水,能冲淡乌黑、发臭的血。
但她知道,水,冲不淡仇恨。
(十九)
老锅头的烟袋很少有熄灭的时候。
但有一种情况除外。
............
(二十)
他的腰是弯的,因为背上有锅。
但他的眼神却是直的。
花老板不在的时候,他的眼睛永远是直的。
直勾勾的盯着女人。
年轻漂亮,身材凹凸的女人。
在老锅头的眼里,仿佛都没穿衣服。
他开心的咧着嘴,满口的黄牙,散发着恶臭。
他没在意过,他在意的只是那些女人的身体,是不是香的?!
烟袋已经熄灭,心中的火却已燃起。
(二十一)
闪电,雷声又起。
漆黑的小屋,又一次通亮。
他又狂喷一口鲜血。
颜色加深,已是黑色。
轻轻地被人拍两下肩头,就已进入鬼门关。
是一只脚?还是两只脚?
......……
(二十二)
暴雨,闪电,惊雷。
闪电之下,毒妖的嘴角还有微笑。
在轻拍两下肩头之后。
转头就是黑暗。
黑暗中,嘴角微翘。
纵使,那时她真的很想笑,但也只能憋着。
她不想因为偷笑而送命。
(二十三)
漆黑的刀,垂直,刀尖滴血。
闪电仍在,刀锋饮血。
二十七个好手,死在刀下。
他只需回身一刀,她也会死于刀下。
但她知道,他不会。
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会忍心对一个老太婆下手?
她需要被人同情。
一个满脸褶皱,走路颤颤巍巍,只是说一句好心话的老太婆。
怎会不让人同情?
卖惨可以博得同情,是隐藏于刀下的欺骗。
…………
(二十四)
他被骗的很惨。
他喘息,他悔恨。
“我没想到.......”
他的牙关咬的很紧,“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小九已经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谁都能想到自己会死。
但谁也想不到,自己会怎么死?何时死?
此刻,会不会死?
(二十五)
摇曳的灯光,再次燃起。
小九一回身,便看见手拿油灯的老锅头。
他在笑,阴森的脸,狰狞,扭曲,无声。
满嘴的黄牙,直勾勾的眼神,很恶心。
“你还能行?”
小九当然明白老锅头的意思。
她的嘴角有嘲笑。
“当然行。”
老锅头的脸瞬间变得严肃。
男人最受不了女人说自己不行,所以,他要有自信。
“一个时辰,我绝对没问题.......”
小九笑了。
(二十六)
老锅头眼神惊异。
他看见斗笠人。
“他是谁?”
“能是谁?”
“我看他才不行。”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快死了。”
“你又怎么知道?”
老锅头的眼神落在他的肩头。
肩头隆起。
他惊诧。
“是毒妖。”
“毒妖?”
小九一把扯开他肩头的衣服。
两只重叠的手印,像烙印一样烙在肩头。
是黑色。
肩头的肉已变成紫色,泛着黑血。
(二十七)
“他中了毒?”
“当然........”
老锅头猛地想起什么。
“难道他就是.......”
老锅头突然转身,不再想自己行不行的事。
因为还有另外一件事。
小九心惊,她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事。
“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你那样……他会死。”
“会死的人多了。每天都有,每时每刻都有。”
这是实话。
小九无可反驳。
她喘息,又窒息。
“人在江湖,我们活着都不容易。”
“不容易的人多了,活人不容易,死人也不容易。”
“至少,我们还活着。”
“那是现在。”
“现在已足够。”
“足够?”
老锅头突然瞪大眼睛,眼球突出。
“如若他不死,那我们足够活着的时间,会很短暂。”
这也是实话。
(二十八)
小九在犹豫。
看了一眼他,又突然扑上去抱住老锅头的腿。
“不要......”
“财神的人正在找他,我不去告发他,我们都会死......”
“我会送他走的,我会.......”
“走?”
老锅头低头凝视着小九,“往哪儿走?”
谁也走不了。
小九慢慢松开手,她的手,已无力。
她无力保护任何人。
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还能保护谁?
(二十九)
听雨,雨声沉寂。
门边的雨水已渗透门槛,流进屋内。
冷雨、凄风。
昏暗的灯光,在风中摇曳。
突然,小九看见他像一具僵尸,突然直立而起。
他的脸,暗黑;
他的刀,漆黑。
刀光闪,电光火石,闪烁交错。
有血,见血,喷血。
一阵劲风擦过小九头顶。
很冷。
老锅头眼神惊诧。
他惊呆,还是直勾勾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小九。
却是在床上。
人头在床上,人在身边,已倒下。
小九没有惊诧。
无论任何事已成习惯,都不值得惊诧。
她已见过很多这样的事,这样的人。
(三十)
灯光熄灭,因为鲜血。
他倒下,他喘息。
他握刀,握紧,不敢再松手。
老锅头的锅没了,命也没了。
他的命还有。
至少,此刻还活着。
“活下去......不能死......”
他的心里只有这一句话。
…………
(三十一)
小窗,天地虽小,却是她唯一的天地。
她总是喜欢卧在小窗前,看着窗外。
看天,看地,看雨。
她喜欢雨。
越大的雨,她越喜欢。
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清岂非更好?
为什么要看清?
这世上,又有什么能看的清?
............
(三十二)
雨声嘈杂,听不清世界的声音。
除了自己的心声。
有歌声,如挽歌,凄美,悲凉。
......……
车遥遥,一山一桥欲唱萧。
君安游,勿念妾,一字一诺万千晓。
碧水云桥,肠断鄙奴娇。
红尘乱,情肠断,魂归故里夜夜泪成宵。
天涯路,一回一度来生好。
浮生萍,烟雨巷,一颦一笑空等早。
翡翠黄杉,怨折金钗貂。
恨满胸,情难舍,江湖夜雨刀刀催人老。
......……
(三十三)
“你杀人的动作,很帅。”
他沉默。
她在偷笑,朝着窗外。
“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很怕,怕得要命........”
“但我现在不怕......一点都不怕.......”
“还很喜欢.......呵呵呵......”
......
“你喜欢雨吗?”
他沉默。
他的眼神在说,“不喜欢。”
“我喜欢。”
......
“我喜欢雨,越大的雨我越喜欢,你知道为什么?”
他沉默,他不解。
“因为很刺激,呵呵呵呵........”
她在笑,不再偷笑。
(三十四)
她只穿一件肚兜。
但他不知道,她只有一件肚兜。
她很年轻。
她的背影婀娜,光滑的皮肤细嫩,白皙。
那是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男人眼球的背影。
她的背影在颤动,因为她的笑。
“因为血.......因为雨中有血。”
江湖哪里没有血?
“鲜血很刺激,真的很刺激.......”
(三十五)
“我叫小九,你叫什么?”
“我......燕......红雨。”
“红雨?”
小九突然翻身,一下扑倒在他的身边。
“什么红雨?为什么是红雨?”
“是不是红色的雨?”
“是不是鲜血染红了雨?”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她的身体很冷,但却让他充满冲动。
这是野性,属于男人。
他是最正常的男人。
(三十六)
“因为.......我出生的那一年,下了一场最大的雨,红色的雨。”
“呵呵呵呵......”
她笑,她开心。
“那就是了,那一定是鲜血,一定是鲜血把大雨染成红色.......”
“所以,才是红色的雨.......红雨.......红色的雨.......”
她的眼神在放光,是惊喜。
“有一个屠夫,在雨夜,他拿起刀,在杀.......杀......杀......”
“呵呵呵呵........”
她大笑,狂笑,不停的笑。
他的眼神疑惑,麻木的盯着她笑。
他不明白,她究竟在笑什么?
(三十七)
雨声、雷声、闪电声。
敲门声。
她迅速起身打开门,门外冲进一群人。
有刀,有仇。
还会有血。
(三十八)
“呵呵呵……”
她大笑。
“哈哈哈哈……”
她狂笑。
“这个教训,告诉你……”
“江湖上,信谁也别信妓女……”
“我在红楼,虽不是头牌,但也混得风生水起,都是因为你.......”
她吼叫,尖叫,“因为你.......”
尖叫刺耳,刺破耳膜。
“因为你,我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
他沉默,他未动。
他等。
他的左半身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眼前有七个人,七把刀。
屋外还有多少?
不知道。
(三十九)
门外。
一声豹子般的怒吼,“杀了他。”
七把刀,七道光。
小九的眼神有惊喜,她看见鲜血,很刺激。
她想看见鲜血,鲜红,血腥。
够刺激。
真的见到鲜血,有时,不一定是刺激。
死到临头,谁也不觉得是一种刺激。
刀光闪动,刀光交错,刀光尖叫。
是刀声。
她已听见。
非但听见,她已看见。
看见刀锋,看见鲜血,看见死人。
死人,在脚下。
七个人已倒下。
他也倒下。
但他活着,还有喘息。
他的喘息很重。
但他还有刀。
漆黑的刀,浓浓的血。
冷刀,残血。
(四十)
鲜血在脚下滚动,倾斜,流向门边。
她喘息,她颤抖。
手抖,嘴抖。
“江湖上........杀谁.......也别杀妓女.......”
她的表情很无辜。
她慢慢堆缩在墙角,不再笑,想哭。
“我不想待在这儿,我......我想回红楼。”
“只要你死了,我........我就能回去。”
无辜的表情,仿佛世上最可怜的女人。
她值得可怜。
她需要同情。
一个弱小,娇羞的女人,怎会没有男人同情?
(四十一)
他起身,他挣扎半边能动的身体。
他的刀已握紧。
他的眼神可杀人。
“别杀我……”
小九突然尖叫,扑倒在他脚下。
她抱紧他的腿,哆嗦,颤抖。
“我帮你逃走……我能帮你逃走,你……你也帮我逃走……”
“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后院......后院有一匹马,是老锅头的马,有马........”
有马,只一匹。
(四十二)
一匹马,两个人,一群人。
雨夜,有刀光,有鲜血。
豹子的眼神已发疯,必死之人如若跑了,他岂非也是死人?
死人一个接着一个,横尸在他脚下。
他的斩马刀,笔直、沉重。
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四十三)
雨夜,未眠,难眠。
财神的眉头紧锁。
有事,心情难眠紧张。
面不改色是在外面,不是面对自己。
他紧张,他焦虑。
所以,他需要女人,一个不够,两个,三个.......
(四十四)
气喘吁吁走出密室的财神,一抬头便已看见南宫禅。
他早已在等待。
他听得真真切切。
密室内的各种声音持续很久,他也等待很久。
就盯着地面,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
(四十五)
“听够了?”
“听够了。”
“好听吗?”
“好听。”
“需要吗?”
“需要。”
“嗯?”
“不需要.......我家里有。”
很尴尬,但只能这么说。
“消息有了?”
“是。”
“谁?”
“燕红雨。”
“什么来路?”
“关外。”
“几个人?”
“一个人。”
“是对面的人?”
“是。”
“什么目的?”
“报仇。”
“杀我?”
“是。”
“为谁?”
“龙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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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三叔
2020年5月31日,于雨夜,于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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