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 容易
“嘭……”
有些锈迹斑斑的防盗门,被带着一股怨气重重地摔上。
一个萎靡不振的男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头扎到了嘎吱作响的床上。
然后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没有了半点动静。
这几个月,是他有生以来最煎熬的日子。并且感觉这样的生活,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
甚至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又心有不甘。
“他妈的!地球为什么不爆炸呢?!”
瘫在床上的这个男人,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脖子上也因此爆出一根根青筋。
但是身体仍然像一滩烂泥,扎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咔嗒、咔嗒”不紧不慢地走着。
窗户外面的城市依然照旧,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在这个人海茫茫的大都市里,像他这种从农村来的,想在城市里生根发芽的年轻人,可以说比比皆是。
他们在远离家乡和亲人的地方,努力地拼搏着,辛勤地奋斗着。
但是他们的痛苦,却永远也无法触动,这座冷漠而又残酷的城市。
对于这座物欲横流的城市而言,这些人就像无根的草芥一样,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朦朦胧胧之中,瘫在床上的马克,随着飘忽不定的思绪,回到了那个遥远的熟悉的小村庄……
马克八、九岁的时候,父母因为感情问题,各自离开了这个曾经也温馨过的家。
性格耿直憨厚的姑姑,一直悉心地照料着小马克,陪伴着他慢慢长大成人。
童年的马克有两个爱好,第一个就是打架。和学校里的同学打,和村子里的孩子打。
打架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那些喜欢欺负别人的孩子。
他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干着行侠仗义的事情。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挨打收场,但是马克却能从中得到非常强烈的满足感,并对此乐此不疲。
而另一个爱好,就是喜欢独自一个人跑到村外河边的树林里。
然后对着他最喜欢的那棵大柳树,嘀嘀咕咕地说一下午,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唠叨着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孩子们就会远远地看着马克,没有人敢往前多靠近半步。
大家都猜测着,他肯定是被黄鼠狼精给迷住了,而且很快就会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这也是孩子们的梦想,希望野蛮倔强的小马克永远消失。
直到晚霞满天,这时村口就会传来姑姑熟悉的喊叫声。
马克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树林,蹦蹦跳跳往家的方向跑去。
虽然姑姑对马克的照顾无微不至,不过和父母那样的爱相比,还是多少有一定的区别,这也导致马克的性格有些孤癖。
他很聪明,但是心理却自卑、敏感,甚至还有些多疑。
这些都是缺少父爱、母爱,而深深埋下的种子。
同村的孩子们会经常嘲笑小马克,说他是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
接下来,就是一个人和几个人的战斗。
直到有人流血或者哇哇大哭,战斗才会停下。
小马克可以被打趴下,也可以流血,但是绝对不会哭。
渐渐的,这些孩子们开始刻意躲避不服输的马克,因为谁也不想去招惹一个永远也打不败的敌人。
小马克不喜欢交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一个知心的知己,那就是村外河边的那棵大柳树。
久而久之,他的性格就变得更加孤僻。
童年留给马克最深的记忆,除了村外的那片树林,还有姑姑那有些不舍的责骂,和带着肉丁的打卤面。
体型敦实的姑姑个子不高,五官也不怎么精致,粗糙的脸被田间的太阳晒成了古铜色。
和大部分农村人一样,很难看出她的实际年龄,扔进人堆里也没有什么辨识度。
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姑姑憨厚、倔强,而且骨子里还有一股不愿服输的要强。
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小马克,她一直固执地没有组建自己的家庭。
就算有人给介绍,她也总是摆摆手说“不急、不急”。
姑姑有自己的想法,必须要把小马克养大成人,才有心思去考虑成家的事情。
姑姑一直关注着马克的学习状况,一刻都不敢松懈。
不过从小学到高中,脑子并不笨的小马克成绩总是中游,
说不上很坏,但也绝对算不上很好,也不知道心思都用在哪儿了。
在学校里面,任何活动都找不到马克的身影,演讲比赛,运动会,甚至包括调皮捣蛋。
这样的学生不用老师特别的操心,同样也不会被同学们过多的关注。
所以在老师和同学们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留下的印象自然也不是很深刻,多年以后回忆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不过性格孤僻的马克有一点,却经常遭到男生们的嫉妒。
那就是他长得非常的干净、帅气,五官也棱角分明。
那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睛,让人永远也琢磨不透。更没有人知道沉默中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按道理说,这样干干净净又十分帅气的男孩子,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但是马克孤僻而又阴郁的性格,加上平时不怎么爱说话,让女孩子们都敬而远之不敢轻易接近。
或许是最后这段时间废寝忘食的努力,平时学习成绩一般的马克,竟然考上了一所二本大学,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不过他却不想再继续读书,他心疼自己的姑姑。
在马克的印象中,姑姑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为了给自己攒学费,除了干农活,还要打各种零工。
姑姑的脸上,早就已经没有了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青春和活力。
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沧桑和岁月雕刻出来的痕迹。
马克想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这个家,不能让姑姑再这样整日操劳。
不过他的想法,却遭到了姑姑的强烈反对。
姑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她却深知学历的重要性。
农村出来的孩子,只能通过好好学习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马克执拗不过意志坚定的姑姑,只好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
马克选择的是土木工程专业,他有自己非常明确的想法。
这个专业毕业之后非常好找工作,这样就可以赚钱来养姑姑。
姑姑为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一刻也不会忘记。
性格沉稳的马克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思考和动手能力都很强。
他从小到大都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思考,然后动手制作一些让人费解的东西。
上中学的时候,马克就曾经迷恋过永动机。
一整个暑假,几乎每天都待在堆满杂物的仓房里。
有时会盯着房顶的蛛网陷入深深的沉思,像根木头似的半天都不动一下。
然后用自己能找到的各种材料,开始在仓房中忙碌起来。
水力、重力、磁力……,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固执的马克也不得不放弃。
虽然他失败了,但是制作永动机的过程,却极好地锻炼了思考和动手能力,这也让他受益匪浅。
深深陷入回忆中的马克,被楼下嘈杂的喧闹声,重新拉回到这个熙熙攘攘的大都市。
这里有曾经的快乐,也有现在让他无法逃避的痛苦。
在心脏隐隐的绞痛之中,那张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又慢慢地浮现在眼前。
性格孤僻、内向的马克,因为干净俊朗的外表,还是有一个女孩子深深地爱上了他。
这个女孩子叫琪琪,人长的高挑漂亮,并且活泼开朗。
她外向型的性格,对马克的内向起到了良好的中和作用。
在潜移默化中,马克也渐渐地乐观开朗起来。
不过面对从大城市来的琪琪,马克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自卑,隐隐萦绕在他的心底。
从小到大,自卑就像一位不离不弃的老朋友,一直跟随着他无法轻易摆脱。
马克非常珍惜这段感情,不管什么事都会使劲谦让琪琪,生怕自己做错什么会惹她生气。
琪琪并没有嫌弃马克是从农村来的,也同样深深地爱着这个干净帅气的小伙子。
两个人的爱情波澜不惊,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过多的惊喜和意外。
就如这平静的岁月一般,缓缓地向前涓涓流淌着。
大学毕业之后,为了继续在一起,两个人都留在了这个城市,并且进了同一间公司。
由于专业不同,马克要经常去外地的工程现场出差。
而琪琪则留在公司总部,在办公室做文员的工作。
因为工作性质不同,所以两个人开始聚少离多,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去外地出差时候,马克就和琪琪不定时地用电话保持联系。
跟大多数情侣一样,视频中的他们总是缠缠绵绵、如胶似漆。
为了上下班方便,两个人租住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套一居室公寓里面。
这栋公寓一共十四层,他们特意选了十三层的一个房间。
不像顶楼那样冬冷夏热,而且视野非常开阔。
这一层有好几家住户,基本上都是外地来蓟城讨生活的租客。
这里属于老旧社区,各种配套设施残缺不全,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优势。
相比于周围比较新的社区,租金要便宜很多,这一点非常符合马克的预期。
渐渐的,两个人在蓟城的工作和生活都稳定下来。
于是马克跟琪琪商量着,把在农村独自生活的姑姑也接过来。
并在城郊一个镇子上,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这样大家离得不是很远,有什么事可以相互照顾,而且如果有机会,再给姑姑物色一个合适的男人。
马克已经长大成人,姑姑是时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姑姑为自己付出了她最美好的青春,这一点让马克感觉非常的愧疚。
他希望姑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从此以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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