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他重生到90年
1990年,春。
马庄县,滨塘村。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出去做事。
但是村里人都喜欢挤在村口小卖部旁边的麻将馆。
那是一间小平房,门前挂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麻将馆”三个字,尽管简陋的可以,却也成了村里人最喜欢去的地方。
有吆五喝六、震耳欲聋的拍桌子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一阵阵用客家话粗鲁的骂骂咧咧。
整个屋内一片嘈杂,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烟雾,缭绕不散,甚是呛人,但这就是滨塘村。
一个爱打麻将,赌大小,买六合彩的村子,可以说上至老人,下至孩童都会赌。
“诶诶!黄建斌,你怎么还不出,不知道我等的花儿都谢了啊,哈哈!”坐在黄建斌对面的是李天送。
他一手夹着烟,那是用烟草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卷起来的,一手拍着桌子,满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身旁的李阿年也附和着:“就是啊!黄建斌,你到底出不出牌啊。”
另一个男人陈涛更是直接,粗着嗓子喊道:“你他妈的,昨天晚上喝假酒喝高了是吧?还在梦里啊,黄建斌,老子说该你出牌了,你到底出不出?”
一张麻将台上,坐着四个男人。
三个男人都看向黄建斌,等着他出牌,嘴里骂骂咧咧的。
但是黄建斌却不知道是怎么了,整个人像是被力量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黄建斌!黄建斌!你没听到老子说的让你出牌吗?”陈涛满脸的不耐烦。
“诶!黄建斌!”
“喂!”
陈涛见状,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抬起手,直接推了黄建斌一把。
原本是想让他赶紧出牌的,可是陈涛哪里知道自己这一推。
黄建斌竟然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整个人一歪,连同坐着的凳子也一起哐当一声摔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牌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黄建斌身上。
“喂!黄建斌,你可别碰瓷我啊!我只不过是轻轻地推你一把。”陈涛赶忙解释,生怕黄建斌这个二流子碰瓷自己。
屁股和后背上的疼痛,如同利刃划破了黄建斌的梦一般,让他猛然间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他定睛看着眼前的麻将桌,那熟悉的四方桌上,摆放着错落有致的麻将牌。
还有面前那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黄建斌眼睛有些痛,在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挂历女郎的日历。
“黄建斌!”
“黄建斌!”
“现在,是什么时候?”黄建斌眼珠子一缩,嘴唇发白的问道。
“黄建斌,你今天中邪了是吧。”
“那得叫神婆拿符水烧了给他喝。”
“什么时候,这是什么时候!”黄建斌颤抖着双手大吼道。
麻将馆的人都看着他,李天送见他奇奇怪怪的便回答他的问题。
“这下午啊!”
陈涛忍不住的踹了他一脚:“去你妈的,谁他妈不知道下午啊。”
李天送被踹了一脚,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叫陈涛脾气大还是个急性子,能动手的就绝对不瞎比比。
“1990年,正月初八。”陈涛说道。
这天冷的打麻将多合适啊,结果今天还真是扫兴。
“你还打不打麻将了?”陈涛没好气道。
“1990年……我……我不是……死了吗?”
黄建斌很怀疑,他是在七十六岁的时候死的,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手里还抓着那一张老照片……
但是眼前的这几个二流子狗朋友还活着,而且自己的后背屁股也还疼着,自己是真的重生到了1990年了。
李天送揉了揉自己的腿,跟黄建斌说道:“黄建斌,你今天该去找神婆喝符水,我觉得你肯定中邪了。”
说完还害怕黄建斌打他似的,立马退了几步。
“哈!哈哈哈!”黄建斌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睛都红了一片。
在场的人都一脸发懵,但是都只觉得李天送说得对。
黄建斌肯定是中邪了,得喝符水驱邪。
黄建斌都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这样大笑过了。
但这一次,他心中那汹涌澎湃的情绪,竟是如此地难以压抑。
眼眶在刹那间变得赤红,鼻尖也酸的泛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他的胸腔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头重重压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
“黄建斌,黄建斌!你中邪了!”李天送大叫着。
陈涛只觉得他聒噪,赏了他一巴掌:“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李天送不敢叫唤了。
黄建斌充耳不闻,紧接着他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还在!
她还在!
这样的念头让他激动的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
“黄建斌!黄建斌!你不打麻将了啊!”
“他妈的!三缺一,打个鸟啊!”
在黄建斌身后的陈涛骂骂咧咧的,气的他一脚踹开了凳子。
一路上他横冲直撞的,还撞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被他撞得踉跄不稳,纷纷痛骂出声。
“玛德,走路没长眼睛啊!”
“赶着投胎去啊!晦气!”
然而黄建斌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一般,只是埋头狂奔,任由耳边风声呼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地回响着。
安栀子!
安栀子!
伴随着嘈杂的声音消失在自己的身后,黄建斌的双腿就往自己记忆中熟悉的那条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跑去。
泥土路上湿答答的一片,然而黄建斌可不管,甚至觉得泥土路无比亲切,这满满的都是泥腥味。
这重生剧烈的冲刺让他的心脏狂跳不已,就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腔的束缚,飞到九天之外。
他的呼吸也因此变得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艰难地汲取着稀薄的空气。
肺部的氧气似乎已经完全不够用,让他觉得胸闷难当,连带着每呼吸一下,嗓子都像是被岩浆烫过一般,火辣辣地刺激着他。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有过一秒钟的犹豫而停下来。
这样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一切,这样就对了,对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很疼很疼,疼的眼泪出来了。
他回来了!
这就代表着他与她的悲剧的结局便不会重演。
他不会做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不负责任的父亲!
黄建斌终于跑到了那栋熟悉至极的房子外面,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地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襟,明明天气这么冷飕飕的。
然而他却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直接冲了进去。
不过他太过激动了,以至于忘记了原本就破旧的斑驳的铁门,根本就经不起他这么一冲。
剧烈的冲撞声,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
“咳咳!”安栀子苍白着一张小脸,因为咳嗽而更加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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