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耗
通知朱迪塔死讯的,是共产国际的埃塞俄比亚大学生,有一双罕见紫罗兰眸子的女孩。
女孩名叫布利姬特·塞拉西,皮肤有些深,自称是犹太人,示巴女王的后裔,原本在中国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回去以后是要当亚吉铁路女司机的,前途一片光明。
但书读到一半,东欧发生战争,前乌克兰白军对犹太人搞大屠杀,让布利姬特非常愤怒,她不是为犹太人的遭遇而愤怒,无论是哪个民族遭遇这种悲剧,布利姬特都会愤怒。
当陈克政委在乌克兰北方组建临时政府消息传出,这个埃塞俄比亚的黑珍珠收拾行李就前往利沃夫,成为了红色骑士中的一员,负责铁路运输的管理,现在是几个来自志愿军铁道部前辈的副手,帮忙培训了二十多名火车司机。
因为她犹太人国际主义者的特殊身份,苏维埃乌克兰的宣传部门,也将其当做英雄典型来宣传。
但宣传的力度,比犹太女孩朱迪塔小得多,因为布利姬特明确表示战后交接了北方铁道兵的工作后,还要到中国继续学习,并且学成以后要回埃塞俄比亚。
敖德萨苏维埃中央认为,布利姬特是对托洛茨基的领导有意见,她在交接过程中曾经被关起来审查了两个星期,回答诸如是否为西方间谍等问题,而当有人问起布利姬特其姓氏的来历,她总是直接翻白眼不配合。
“达瓦里希,我不是配种站的马匹,需要报备三代血统。”
但最后布利姬特还是写了几万字的报告,呈到托洛茨基等人面前,因为娜塔莎将军来做她的思想工作,既然是要以敖德萨中央为主体合并南北,有些事情是必须经历的。
布利姬特本人倒是没有多少怨言,这属于正常的流程,但她也不打算继续待在苏维埃乌克兰。
作为一个没毕业的女司机,布利姬特有着开朗活泼的性格,有非常多的追求者,但既然决定要回埃塞俄比亚,她没打算在东欧发展一段恋情。
这是非常理性的姑娘,韩重威夫妇和她打交道多次,韩重威曾经吐槽她拥有德国血统。
“哦哦哦,听说我的外婆确实是德国的龙骑兵,鬼知道她几十年前万里迢迢到亚德斯亚贝巴生下我父亲到底是为什么,我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米娅·沃尔夫冈·冯·歌德到底是不是真名,反正她好像人间蒸发了,找不到一点痕迹,纯正的雅利安人和不被以色列承认的犹太人,我是个没有根的人。就算是回到埃塞俄比亚,我也很难找到归属感。”
布利姬特大大方方向犹太女孩朱迪塔展示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那是尊敬的健壮女养畜人的拳头。
“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南方的苏维埃中央已经向您道歉了,保尔·柯察金书记可是非常赏识您的。”
朱迪塔羡慕地摸着那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她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自己不过是宣传的产物而已。
“埃塞俄比亚工人党要在洛阳重建,在中国的留学生希望我能担任第一任总书记,在苏维埃乌克兰确实前途无量,可我不能不管我的祖国和人民。”
布利姬特摊手道。
“没想到你的官瘾还挺大的。”
韩重威笑道。
“那些人满打满算才二十人,能有什么看头,都是一些权贵子弟,在中国老大哥那边看到了发展前景,就觉得掌握了宇宙真理。如果我不加入,他们迟早要当服务于中国政府的红色买办,把埃塞俄比亚卖个精光。”
布利姬特苦笑道。
“就像乌克罗斯的基辅一样,那些资本家,可比托洛茨基放得开。现在中国政府和民间资本,感情上更亲近白军政权,不是没有道理。”
曾佳意吐槽道,托洛茨基虽然犯了很多错误,可是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还是叫人钦佩,只不过他的底线,在党内也备受争议。
“所以我是在干吃力不讨好的活,估计没一两个月,那些人就要骂我是人造黄油,把我开除左籍了。仔细想想,今后埃塞俄比亚的社会主义运动和工业化,要保持独立性是不可能的,我是个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傻瓜。”
黑皮肤的犹太女孩自嘲道。
“你知道吗,在非常第三世界国家精英阶层里,中国的经验是他们望而却步的,认为无法复制,所以那些人宁可去学印度,那样还有点希望。”
“我去,还有这事,三哥都要成第三世界人民的灯塔了。”
韩重威瞪大眼睛。
“你以为神秘的东方大国,就一个中国吗?印度在非洲影响力也很大的。”
布利姬特耸耸肩。
这是事实,永远不要小瞧三哥,除了中国可以嘲笑他们,其他国家都把三哥当偶像。
“不过现在印度在闹分裂,锡克人都裂土建国了,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印度的毛派武装希望共产国际能派出专家,指导他们进行生产建设。我过年后,会押运一批设备和款子去西孟加拉,顺便带一些人出来进修,都是社会主义大家庭,人家信毛泽东思想,我们也不能不管他们啊。英国人最近动作不断,直接陆军去旁遮普护侨,又是拍纪录片述说当年土邦领主多么民主自由,莫迪就是个印度教法西斯。说起来,印度也是社会主义国家啊,但他们是大英帝国遗产继承者,肯定跟共产国际不是一路的,哪怕是最后亡国,也不见得求到我们这边来。”
韩重威摇头道。
“是啊,说不定印度的高层,非常希望跟大英帝国再次合并,这样他们就是五常之一了。现在英国政坛里印度裔非常多,多到种族主义疯子丘吉尔都无法忍受。去印度的时候,可以叫上我,也许能在西孟加拉遇到乔治·布莱克呢。”
布利姬特笑道,拍着韩重威的肩膀。
韩重威和布利姬特热烈讨论南亚的革命形势,犹太少女朱迪塔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只能默默地听着。
她很喜欢看自己丈夫挥斥方遒的样子,也喜欢看那个黑皮肤的埃塞俄比亚同胞妙语连珠的样子,朱迪塔不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一个善良,且能引领犹太人同胞融入苏维埃乌克兰社会的偶像。
几天后,朱迪塔乘坐火车,到达文尼察,死在了敌人的枪下。
布利姬特作为朱迪塔的朋友,收敛了她的尸体,带着朱迪塔的孩子,到基辅寻找正在工作的韩重威。
韩重威听闻噩耗的时候,他正在基辅码头接收一批生产抗生素的最先进工厂设备,以及高薪聘用的专家。
韩重威最开始并没有表现得很悲伤,只是愣了一下,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就像是心突然间空了一块。
零下几十度的冷风可以从那空洞吹过,无数的记忆,随着风雪从他的胸膛涌出。
那个有些呆呆的,但却异常认真且勇敢的女孩,永远离开了韩重威。
韩重威木然将儿子抱过来,头埋在襁褓上,但他的眼泪依然没有流出来。
“凶手叫詹姆斯·邦德,是英国人,我带你去见他。”
布利姬特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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